2010年6月23日 星期三

那牆的記憶

從有記憶開始,每次跟隨母親到市中心就有機會經過一面綠色山水畫的牆,從不知道它是甚麽,知道名字是監獄的時候,但記憶始終只是一面有山水畫的牆,而牆的另一頭則是個禁區,只有被關在裡面的人,或是管理被關在裡面的人的那些人才有機會知道裡面長什麼樣子,而我,從來沒有去窺視牆的背面。

那面牆豎立在車水馬龍的大路邊,就讀的中學正好在附近,因此牆的記憶從坐巴士匆匆的在旁邊經過,轉變成我回家或是到附近遊樂百貨市場必經的地標。蔡明亮的黑眼圈以它為背景記錄了外來的過客在的生活,其實土生土長在那個城市的我也曾經依循一樣的道路留下足跡,比起小時搭車匆匆而過,這時的我更貼近它。1996年牆的另一面對外開放,我依然不去探視另一面,或許是那個不願意觸碰的污名,也可能是覺得總有一天我會進去,不急著當下。

90年代城中象徵先進發展的捷運系統通車了,我搭著捷運從唯一沒有被繪上壁畫那一面呼嘯而過,對我而言,那是陌生的一面,第一次進入我的生命就是陪伴我等待捷運。它被定位為監獄並豎立了一百一十五年,從原本的邊陲變成核心。臨終前的它被夾在主要幹道之間,正門北向吉隆坡警察局,東面用壁畫點綴先進的Bukit Bintang, 西面有捷運呼嘯而過,與國宅做隔離,南面對著半山芭(Pudu),靜靜的伴著城市的發展,並隔離對這個國家有害的人,但在我的記憶中,他只是一面高牆,監獄這個詞,似乎熟悉,卻又難以套在它身上。

離家這十載,每次回去還是會跟它碰個頭,看到它的表面斑駁,熟悉的深綠也不再飽滿,覺得它也隨著我變老。多年前聽說要把它拆掉,我深覺不可能,我相信它在大家記憶中有一定的地位,對不同的人,它是不同的形態,但絕對不是純粹的監獄,對我而言那是一面牆,一面與這個城市相同地位的牆,監獄只是一個符號。只是,在一個發展與立即經濟效益的短見下,它還是倒下了,看著網路上那晚的短片,我心中在淌血,看了十數秒,無法壓抑心中的悸動,再看到官員們對行動的答覆,我突然覺得一種家已不在的悲痛,在城中的他們竟然已達到如此灑脫的境界,而我只能堅強的苦撐,在遙遠的島上哀悼那牆

1 則留言:

匿名 提到...

只有你在哀悼那牆,是因为你以为还有希望。从那一天起,我就知道她没有救了,撑得一天是一天,虽然惊见她可以撑那么久,然而,没药医就是没药医。

她不单指那面墙,更像是你我出生的地方。